我们拼死奋战,亦难逃终焉之时,那亦是我们直面恐惧之时,亦是黑暗凝视我们之时。当安德森·哈定从身体的痛苦撕扯中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被倒吊在半空中,绳索捆绑在他的腿踝处,头部充血很严重,他的脸憋得通红发紫。
安德森使自己旋转了一个角度,以此来看清周围的情况,突然发现自己旁边同样倒挂着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既不是穆里尔,也不是雷纳尔多,他的眼睛肿着黑青,嘴角挂着血丝。男人发现安德森醒了,有些激动地对他说:“你见过她了吗?”
“你说什么?”
“我见过桃树下的女神,她艳若桃李,和美丽粉嫩的桃花一般姿色,而且法力无边——但她……她现在需要我,你能帮我回到他身边吗?”男人有些神智不清地说,他瞪着那只肿了的眼睛,淫贱地对安德森发笑。
“可怜的蠢货,这里没人能帮你,除了我。”
安德森·哈定噩梦中的恶魔终究出现了——徐雷拿着一把锋利的锯片走到那个男人下面,然后割断了捆在旁边树干上的绳索,男人立刻重重摔在地上。男人挣扎着恳求道:“不!求求你了!”
紧接着,徐雷伸出那满是裂痕的胳膊,一把抓起男人的衣领,然后开始将他往其他地方拖去。陷入惊恐的男人发觉自己性命不保,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帮帮我啊!救救命啊!求求不要让他带走我!这个恶魔!”徐雷回过头来,拿他那支离破碎的眼球看了安德森·哈定一眼,然后冷冷地说:
“别担心,安德森先生,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安德森·哈定再次从痛苦中苏醒,这次一睁眼便看到了徐雷。徐雷正怒目圆睁地盯着安德森,他坐在一个横倒在地的树干上,手里抱着一块半生不熟的肉片撕咬着,木柴点燃的火堆放置在徐雷的脚边。
“我的朋友们去哪了?”安德森问道。
“安德森先生,你再也不必担心他们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曾经知道关于你的一切,说来奇怪,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徐雷继续撕咬渗出鲜血的肉。
“我……我不知道。”
“那么我来介绍自己,在我已知的现实中,我都是在为你办事,而且你残忍地害了我、害了我唯一的儿子。”徐雷将剩下的肉抛到一边,“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只需要你知道,我是把你带来这里的那个人。”
“‘这里’是哪里?我不明白。”
“别装糊涂,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们在传说中轩辕秘境的度朔山,这是东方神话中人们死后化为的魂魄与残影的聚集之地,抵达山顶的桃树下便可以通往冥界获得灵魂摆渡。”徐雷从树干上站起来,用沙哑的嗓音说。
“我们都已经死了,前往桃树之前,只有在这里才能保留鬼魂存在于现实中。你我现在都只是残影,一个悲惨的现实的残影。生前你对我造成的重重伤害,让我难以抵达度朔山顶,从而化作一个复仇恶魔,静候你的到来。”徐雷拾起那根布满钉刺的木锤,伸进燃烧的火焰中,“如你所见,我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但恐怕你不是为此准备的——所以我准备好给你最后的礼物。”
“可是你说过能把我从这里救出去。”
“没错,我确实能。但你要知道,是我让你晚些抵达冥界,从而让我实现复仇,现实里我无法做的事情都可以在这里实现——而让我复仇的唯一途径,就是让你感受痛苦、不得好死。”
徐雷凶恶地说着,将已经点燃的木锤从火中取出,猛地挥打在安德森·哈定的胸口。“啊啊——”安德森重重摔落在地,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他的胸口残留下黑焦色的痕迹和鲜红色的血。
残破不堪的纽特市AHS大楼顶部,时空裂缝的阴影之下,筑梦兄弟会的医疗员小红帽正斜挎着背包,艰难地爬上摇摇晃晃的楼梯,因为电梯在电力系统损毁之后就瘫痪了,而且自从纽特市区遭受炸弹空袭后,这片区域就变成了恐怖的无人区,但仍有许多难民被困在这里,筑梦兄弟会此次的任务就是解决时空裂缝的问题。
小红帽感到呼吸困难,但还是坚持着登上了楼顶,她看到了制造时空裂缝的机器,也感受到了那释放出的强大力场,根本无法向它靠近。小红帽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但沿着一个喘粗气的鼻音和若隐若现的翡翠色亮光,可以确定她要找的人的位置。
小红帽说:“奥兹先生?是我,小红帽。我知道这很难,但我需要一点光,可以吗?”
“不行,我需要休息。”
“奥兹先生,拜托你,只要一点儿光。”
“好吧。”奥兹虚弱地说,然后挥动手臂,让胸口的翡翠色挂坠盒散发出绿色的光环,这光环瞬间照亮了时空裂缝之下的黑暗。借着光亮,小红帽这才得以看清奥兹的样貌——身材瘦长、胡子邋遢的古怪男人,穿着一件银绿配色的西式燕尾服,戴着复古的欧式高脚帽,还闪着一些星星点点的装饰。
当奥兹放下手臂,他无力地瘫倒下来,小红帽赶忙扶往了他,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支装有特殊药物的针管注射器,将其注射入奥兹的胳膊,小红帽说:“这应该有用,可以缓解疲劳。现在我送你回超维度梦境去,翡翠城可能有其他办法,能休养完毕之后再回来,你不用担心我们。
一段时间后,超维度梦境,翡翠城奥秘藏书阁的咒语阅览室。奥兹拖着虚弱的身躯走到阅览室高耸的排排书架之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但那些被锁链捆绑在书架上的古籍让他眼花缭乱。咒语阅览室的管理员是南瓜杰克,他注意到了奥兹,然后诡异地游走到他的旁边。
“尊贵的男巫奥兹,您已经很久没有光顾过我这个阅览室了。我想,对于我这里低级的咒语收藏来说,您过于优秀了,或许这就是您号召翡翠城里所有的巫师和魔法会社排挤我的原因吧。”南瓜杰克将两个空洞的眼窝弯成月牙状坏笑道。
“蠢货南瓜,从来不懂得礼貌待人。”奥兹继续在书架间翻找,故作深沉地说,“你要知道,如今已经时过境迁,我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翡翠城里最强大的巫师了,但物质空间的地球还需要我,筑梦兄弟会还需要我——我在寻找一条咒语,一条对我们都有帮助的咒语——”
伦敦东部,齐格威尔镇的某栋住宅木屋内。莫里斯·希尔伯特愤怒地皱着眉头,将自己的随身听、笔记本电脑和突击步枪纷纷装入行李背包,他头也不回地大声说:“就这样吧!我受够了!”
“莫里斯,请等等——”卡罗莱娜劝阻道。
“卡罗莱娜,别再劝我了,我要说的已经全都说了,从一开始来这里我就是为了支持马克,是来这劝艾泽拉博士放弃谋杀安德森·哈定的!但我们却屈从了她的意志,看看她让我们做了什么?暗杀、折磨,而现在我们却要和朴文琪同流合污!她糟糕透了!我本想我们的目的是打倒黑刃团,而不是让他们成为我们最好的新朋友。”
“莫里斯,我明白,但情况没有那么简单。”
“魏榕说的对,情况比较复杂——”
“不,这不复杂!大家听我说,你们都知道,我是学情报侦察专业的,我查到了艾泽拉博士不可告人的过往,在遇到乔·本内特博士前,她曾做过杀手和间谍!后来为塑造公众形象才伪装成经济学家的模样。跟着艾泽拉迟早会毁掉我们的人性,我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在我的朋友身上。”莫里斯摆了摆手,眼神复杂地环视周围的年轻人们。
“好啦好啦,我的兄弟。我们理解,好吗?事态有点严重失控,我也不是有意带大家走到这一步的,我们在指挥中心约定好的目标,现在还不能轻易放弃,毕竟我们的父母还等着好消息呢。”马克·洛佩兹一反常态地平心而论,“就再给我一个晚上——让我单独和她谈谈。”
夕阳即将在郁密森林的尽头落下,棕榈色的猫头鹰掠过天际,最后的一束阳光照射到这栋木屋的门前,挂在房梁上的自制秋千摇摇晃晃。马克深呼了一口气,他的思想压力重得前所未有,安排其他人年轻人们吃过晚餐后,马克从楼梯上下来,然后推开前门走到屋外,他注意到了独自坐在秋千上享受最后的阳光的艾泽拉·洛伊。
“滚回房间去,马克。”艾泽拉瞟了一眼。
“你怎么总是这样……好吧听着,你应该知道,我们刚刚有些分歧……”马克嘟囔着说。
“莫里斯。”艾泽拉喃喃道。
“是啊,他可能吃完饭就要打车走了,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们相处得很融洽呢,毕竟在喜欢搜集情报这方面你们有很多共同点。我想可能是某些别的事情把他带上了歧途,这倒也不奇怪……”
“确实不奇怪,但却很有必要。”艾泽拉说。
“那有必要吗?我说,我们出现在了你面前,还记得吗?我们想当义勇军,可你当初都不想要我们这帮累赘,我还以为‘欢迎成为杀人犯’只是个比较夸张的说法罢了。”马克皱着眉头苦笑道。
艾泽拉说:“它起了作用,不是吗?我们的最后一个任务非常顺利,没有任何一个年轻小鬼乱搞,也没有任何人解开俘虏身上的绳子。”
“你是说把那个老病人救出黑刃团地牢?那么然后呢?他到底是谁啊?”
“那不关你的事。”
“就像这件事,你本可以透露一些细节的。”
“想跟着我做事,就没有细节,只有命令,如果我让你们知道了细节,就会惹出别的麻烦。”艾泽拉坚毅的目光转向其他方向,“如果你希望我给你什么,那么我可以给你们所有人一个礼物。这个世界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因为我们太懦弱、太狭隘、太自私——而如今我们只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留下这烂摊子,我无法挽救它……”
“但我可以教会你们如何生存其中,我会教你们我自认为有效的方式,这曾是我背负的诅咒,但却能成为你们的赐福。相信我,因为这一些只会越来越糟,越来越糟……”艾泽拉继续说。
“也许你错了。”马克紧接着说道,“或许那根本不会发生,或许师博士和本内特博士是正确的,或许他们就能找到机器碎片挽救我们的现实。我们那时还很笨,不是吗?安德森·哈定还在斯托克学院担任校长那阵,我甚至想因为他强制关停了我的学生社团而杀了他,而你,一位真想这么干的女士——我是说,拥有一点希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保留点对未来的希望也没什么不好,即使我们不告诉别人,拜托,你内心也有这个想法,不是吗?”
“你似乎变得成熟了,混蛋马克,但有时候应该考虑他们的感受,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然而纽特市抵抗组织的临时指挥中心此时正面临灭顶之灾,黑刃团舰艇仍不断地射下液电等离子激光束轰炸临时指挥中心表面的建筑掩体,而指挥中心位于地基深处,也已经产生巨大的晃动感。安德森·哈定满意地观察这一切,他此时已经从跳升式飞机转移到其中一艘舰艇上,来到舰艇尾部一间黑暗的舱室里,黑刃团的“秘密武器”在此等候。
“这些被称为勇敢抵抗者的人类精英,他们有太多的罪孽要偿还,他们告诉世界,他们会维护大家,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但他们只是为了自己,因为他们超群的智商、无尽的财富和权力、他们的荣誉感、他们的骄傲和放纵,有鉴于此,他们选择忽视自己的错误,忽视他们带来的背叛、暴行以及灾难,他们将真相雪藏,将耻辱埋藏,然后以秘密和谎言建立起属于他们的乌托邦——”安德森·哈定在进入舱室时口中喃喃自语道。
安德森走到舱室唯一保留着灯光的区域,看到这位“秘密武器”正警觉地望着他。这是一个体格魁梧、青筋外露的男人,他的面部布满伤疤和血痕,深邃的眼沟下埋藏着猩红色的瞳孔。安德森微笑着来到男人面前,接着说:“然而作为天生的领袖,我们俩比其他人更了解这些,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到那时会怎样呢?他们竖起的高墙就会崩塌,他们会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不是吗?恺撒王。”
当黑刃团舰艇的前舱门开启时,团团黑雾弥漫入周围的天空,西方女巫恶笑着骑在扫帚上悬浮在黑雾中,她那黯淡无光的绿色皮肤也格外显眼;紧跟在西方女巫身后的是木偶匹诺曹,他此时已经用那双幽蓝色的机械眼睛扫描了指挥中心的内部结构,并将分析结果传送到黑刃团指挥部——随着黑雾与雷霆和风暴交织,战争之神塞特从天而降,他此次前来是要寻找回他并未丢失的神格。
塞特裹挟着漫天的沙尘风暴,当他猛然挥动战斧劈向地面,远在西伯利亚地区的沙石都随着超乎寻常的猛烈气流卷入太平洋,并迅速袭过纽特市,最终卷起地面上最后残留的几座建筑物。
临时指挥中心内部,具备作战能力的青壮年都迅速整装待发,从仓库中取出师氏集团和太平洋基地仅剩的枪支和弹药。乔·本内特罕见地持起一把轻型爆能枪,他主要负责疏散指挥中心内的老人、妇女和儿童等难民群体,并保护他们前往指挥中心更安全的庇护区域。
抵抗组织的主要成员均已来到总控制室,观看全频带卫星监控传回的指挥中心外的情况,他们已经成功启动指挥中心的防御护盾,由于师氏集团的科技参与,这个护盾几乎拥有行星护盾的高强度防御能力,但所有人看到塞特劈向地表时,他们都生出一丝担忧和焦虑。
“不可能,即将是埃及神族也无法破开护盾,这鬼地方也许水压不够,但若要说防御工事,我们还是有信心的。”师霖眼睛紧盯着屏幕,摸着下巴的胡渣说道。
“那是个仿生学机械木偶吗?这玩意儿阿特姆教授应该有对策吧。至于那个绿脸巫婆,我看她暂时也还没有对护盾造成破坏——所以,至少现在,我们的问题不在外面,而在内部——我们的抵抗组织内有黑刃团间谍。”
约翰尼·琼斯皱起眉头对师霖质疑道:“师霖,你都在瞎说些什么啊?”
“他们利用了我们。让我们尽力收集现实修改机器的碎片,然后他们便来夺走碎片,即使我们只拿到其中一块——但我们中有人向他们汇报了。”师霖警觉地环顾总控制室内的所有人。
“这真是荒唐。”阿特姆·鲁德列夫哼出声来。
“是吗,阿特姆教授?”爱德华·博森·哈根回头。
“特效师,你想要暗示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仿佛总是在战斗中途消失,我们在迪拜遇袭的时候,我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到你的人影,直到最后才出现。”爱德华直言不讳。
“我告诉过你们!我只是一名脑科学家,不擅长扛着武器冲锋陷阵,我们的运输机的安全始终都由我维护,你们战斗的时候,我就待在运输机里负责设备检修。”阿特姆紧张地冒出冷汗。
“那不正好为你秘密联络黑刃团提供了充足的时间吗?”爱德华直勾勾盯住阿特姆慌张的眼神。
另一边,安德森·哈定早已经猜到临时指挥中心内发生的事情,他继续对恺撒说:“他们本来不该感到惊讶的,当一切都建立在他们的谎言之上,难道这之中会有好事发生吗?看吧,他们终究会败絮其中,而且他们内心深处,也知道这点。所以会因此而怨恨自己和别人,而那正是他们容易引发内讧的原因——我想,他们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内讧吧,这就是他们的本性,而并非我们的……对吧?”
“也许吧,但原谅我现在头脑不清醒。首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他们告诉我,你是人类世界的新领袖吗?来自一个叫黑刃团的精英组织?我曾经似乎听说过这个组织,等等,我都被封印多久了?”恺撒茫然地看向安德森。
“大概……十五年左右?我知道有些事情确实难以理解,我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促膝长谈,但不幸的是,时间不等人,你还没法长时间和我们在一起,那个程序只能让你保持这个形态一段时间,我感到非常抱歉,但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
临时指挥中心内部的争吵仍在继续,阿特姆·鲁德列夫彻底被激怒了,他伸手指着爱德华的胸口,大声说:“美国佬,你竟敢为此谴责我?多少年来我跟随师博士做事,言出必行,而你最近才从旧金山基地那个精神病队伍跑过来,你又做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爱德华也感到愤怒。
“机舱内设置有全方位监控系统,我在运输机内做了什么都会被记录得一清二楚,运输机现在就停在仓库里,我们完全可以去把影像调出来看,如果我心里有鬼,我早就会去把飞机炸成碎片。而你呢?大家外出的时候,你真以为我没有看到你躲在飞机后面悄悄地打加密电话?”
“等等,他在说什么?”约翰尼看向爱德华。
“没什么,这不关你们的事。”
“那可不一定啊,爱德华。”师霖难以置信地说,“麻烦告诉我们,你都打电话给谁了?我们说好的所有通讯信息都要汇报的。”
爱德华长叹一声,然后低下头说:“好吧,我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是克里斯蒂娜·洛夫古德,也就是月光女,我在旧金山基地的同事。”
“克里斯蒂娜?旧金山基地崩溃后你和她联系过了?”师霖摸摸后脑勺,“我听说很多从旧金山基地逃出的联军战士都在北美东海岸被歼灭了,当时死伤无数,克里斯蒂娜不在那里吗?”
“月光女早就躲到其他更安全的地方了。对于北美东海岸的事情,你以为我希望他们冒进抗敌?月光女虽然从指挥部逃出,但她被授予了北美洲剩余联军所有的计划指令,我请求她推迟计划,来给你们一个机会——师博士,然而你的徒劳无功让我们失望,甚至又牺牲了英勇的生命。”
“那不公平——”师霖喃喃道。
“师博士,其实那确实是不公平的——你就告诉大家真相吧。”福井良介拍了拍师霖的后背。
“福井良介,别——”
“师霖博士从来没有造出能够探测碎片位置的仪器,他只是利用了阿方索·巴萨维给我们的黑刃团情报。”福井良介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你开玩笑吧?”阿特姆质疑。
“但是总要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吧?!”师霖扯着嗓音说道,此时的信任危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做点什么’?你差点让我们去死!我始终都很敬佩你,觉得你曾经是个伟大的传奇,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傲慢的资本家罢了,和安德森根本没有区别!哦,别忘了厄瑟还在病床上躺着呢!”爱德华向师霖步步逼近,语气也逐渐变得咄咄逼人。
“对于这一点我深感抱歉,但我们需要关注当前的形势,你们这些人其中有黑刃团的间谍。”
“我们其中?如果黑刃团研发的思维药剂能控制任何人,那么他们同样也可以控制你。”
“别开玩笑了,阿特姆教授,不参与外出行动是你最大的疑点。我承认爱德华说得对,即使某种程度上他也是个叛徒。”师霖强作镇定。
“叛徒?你安排我们执行自杀任务,如果我……”
就在陷入争论中的众人就要动手动脚时,起初站在角落里围观的山崎信弘突然冲进人群,他将爱德华和师霖推攘开来,然后尽量提高声音喊:“伙计们!伙计们!拜托,停下来——停下来!那个人是我,明白吗?那个叛徒是我!”
与此同时,站在恺撒面前的安德森·哈定运筹帷幄,他慢条斯理地说:“他们的弱点影响了他们所做的一切事情,害怕说出自己做过的所有决定,就如那时的萨尤丁族人害怕你。他们因为害怕你而惩罚你,趁你不备将你击倒,然后封印在新撒克逊最阴暗寒冷的地牢里。但如今我们救你出来了,不是吗?所以下次他们可能采用更直接的方法干掉你,不过放心,新撒克逊已经归顺于我们,那种事也永不会再发生了。”
“那些自诩为这世界真善美的保护者,在你面前就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这是为何?那些年我对于人类社会的观察和总结,还没有见过有人类拥有和你相同的价值观。我曾经模仿人类推演出一个关于善恶观念的社会学理论……”恺撒低声说道。
“不愧是萨尤丁族优秀的政治家,恺撒王,那是因为他们憎恨那些不屈从于他们权威的人,憎恨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而缺失的一切,憎恨真正的力量和强者。无论是人类还是萨尤丁人,都会存在这样的现象,而你,就是超乎自然的至强者;而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这一点,给你机会实现曾经的理想,我们的下方就是企图破坏秩序的人,我把他们交给你,你只需要稍微做点什么。”
“是吗?那我只能说你白日做梦。”恺撒狠狠地盯着安德森,“人类领袖,你的想法太过天真了,或许你说得对,我确实为新撒克逊元老院曾经的那些奸佞之臣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如果我看到他们,我肯定会有话说,但如今早已过去很久,新撒克逊却成为了你的掌中之物。”
“别以为我不知道黑刃团是什么货色,或许我不在的时候这玩意儿成了人类社会的潮流,但通过我在人类社会多年游历的经验中可以发现,你是个他们口中邪恶的极权主义混蛋,作为领袖,我和你可截然不同,我爱我的子民,也绝对不会强求他们去做违背他们利益的事情。尽管最后的结果不会好到哪去,但我仍是萨尤丁族一位优秀的领袖,如果这都有问题的话,我宁愿让你把我送回那个阴暗寒冷的地牢里,至少——我很久没睡得那么安稳了。”
“虽然我很失望,但我能够理解,恺撒王,别往心里去啊。实话说你的立场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我清楚你和其他萨尤丁人的差别——”
“等等,你指的是什么?”
“恐怕交谈时间就要到了,我非常抱歉,恺撒王,但我们现在必须请黑龙王出场了——”
指挥中心已变得嘈杂混乱的总控制室里,本来鸦雀无声的人群因山崎信弘的一句话而议论纷纷,他们向山崎投来各种各样的复杂眼光,就连师霖和爱德华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阿特姆二话不说就猛地将山崎推到墙角,他愈加愤怒地质问:“山崎,你都做了什么?!赶快说!”
“我没得选!他们找到了她!他们发现了香绪!他们抓走了我女儿!”山崎信弘痛苦地呐喊道。当他提到山崎香绪时,站在一旁的师霖突然想起了远在欧洲的妻子埃拉和失踪的女儿师冉,他突然哽咽了,甚至不希望再责怪任何人。
“你个没骨气的东西……”约翰尼挥挥手。
山崎跪倒在地:“他们要杀了她!我没得选!”
“那这里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爱德华恼怒地说着,便也不想再让闹剧进行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无奈地看着山崎信弘跪在墙边情绪失控时,始终观察着监控屏幕的张添发现了其中一艘黑刃团舰艇上的异样,他警觉地喊起来:“伙计们,我认为你们得看看这个——”紧接着所有人都齐齐看向监控屏幕,并显露出惊愕的神情:
那是天空中盘旋着俯冲而来的一条庞大的黑色爬行生物,其前肢连接着硕大无比的蝙蝠状双翼,体表覆盖着光滑的黑色鳞片,锋利的棘刺排列在脊背上从颈部延伸到尾部,颚骨下方和胸部同样长满棘刺。那看起来凶恶且残暴的凶兽头颅生有扭曲、多刺的犄角,黑色的厚实皮肤间夹着一对骇人的猩红色眼珠——这只可怕的超自然生物正是萨尤丁族黑龙王恺撒。
恺撒猛烈地扇动翅膀,其所引起的气流甚至让干躁的空气中燃起熊熊烈火,逐渐掩盖了战神塞特召唤的风暴。在黑龙王形态下,恺撒会丧失自己原有的理智,化作一头性情残暴的凶兽,只懂得无止境地杀戮和毁灭,而如今黑龙王受黑刃团的控制。
“这下玩完了。那是个萨尤丁人,这些外星生物的火焰吐息含有特殊的能量抑制物质,那将会破坏掉护盾系统——”师霖说着穿戴好作战装备。
然而就在恺撒从口中喷出那股汹涌的火焰吐息时,临时指挥中心的护盾就已经全线瘫痪了,紧接着而来的则是恺撒强有力的利爪和尾部棘刺,天崩地裂般掘起指挥中心外层仅剩的金属防御结构。直到最后,恺撒庞大的身躯径直钻进了指挥中心的大厅,这让总控室的天花板和承重墙彻底坍塌下来,许多来不及躲闪的人都被掩埋在其中。
随着恺撒破坏了护盾,黑刃团势力便迎来了可趁之机。塞特高高举起战斧,卷起风暴俯冲而下;扫帚上的西方女巫轻挥魔杖,召唤成群的飞猴从黑刃团舰艇侧部飞出,这些奇特的魔法生物有着猿猴的身体,但毛发是银蓝色的,而且背后生有类似天鹅的羽毛翅膀;匹诺曹挣脱了电磁干扰,他嘴里默默地说着什么,然后从他那支如枪械般狭长的鼻子发射出高热量激光,以此来攻击指挥中心内部。
满是狼籍的地面上,安德森·哈定穿着外骨骼轻甲行进,他的身后是数百名整装待发的黑刃团在编士兵和精英雇佣兵,他们持有先进的技术型轨道炮武器,纷纷冲进裂开大洞的指挥中心里。
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陷落的故事,我们支离破碎、山穷水尽,注视这场灾难。我们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所为造就的一切。
我们怎会沦落至此?怎会一败涂地?怎会迷失方向?怎会互相伤害?
恺撒在稍显狭窄的空间疯狂挥舞双翼,很快便冲到难民聚集最集中的区域。乔·本内特甚至来不及感到惊恐,他只能挡在难民们最前方朝恺撒胡乱地射击,但轻型爆能枪对其作用寥寥。
于是我们闭上双眼,静待审判降临。
但总有的人知道如何去创造奇迹。
就在恺撒即将对乔造成威胁时,一台重型动力装甲猛地扑向恺撒并将其掀翻在地。动力装甲由山崎信弘驾驶着,在看到恺撒出现时,山崎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仓库启动了这台他设计的名叫“探戈武士”的装甲。此时他正甩下装甲右肩上的重型机关炮,准备朝暂时倒地的恺撒进行射击。
“现在是我们弥补过错的时刻!”山崎喊道。
趁恺撒陷入恍惚,山崎启动了机关炮和激光器两种武器此时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开火,他取消了安全限制,使它们一直保持高射速。他明白激光器将要烧毁,机关炮炮管很快也会扭曲变形,但是也顾不上考虑那么长远了。
但很快激光炮因为过热而停止射击,变形的炮管也导致供弹故障而堵塞——此时恺撒站起来了,他凶恶地挥动粗壮的前肢朝装甲扑来,这导致装甲的前部防御甲遭到严重破坏。山崎设法举起近距离武器,包括一对十毫米机枪和一支火焰喷射器,但恺撒的进攻过于迅猛,机枪很难对其造成伤害。
恺撒将动力装甲整个扑倒,并疯狂地在其表面又抓又挠,渴望够到坐在里面的山崎信弘。但这台装甲的内层结构由较为坚韧的材料构成,恺撒很快并失去了兴趣,随即挥起尾棘将其击飞出去,这差点撞到旁边的乔·本内特,好在爱德华及时跑过来将乔扑开了。由于受到重创,山崎暂时失去了意识。
“爱德华,他们是对的,他们都是对的……”乔被搀扶着逃离现场,他口中不断喃喃道。
“本内特博士,拜托你清醒清醒……”爱德华说。
“这都是我们自食恶果,那些报应终究还是到来了,这是我们曾经掩饰的一切。那时我间接害死了许多人,做了我发誓绝对不会做的事,害死了我战场上的朋友,害艾泽拉独自离开,我都成什么样子了?这是我们的报应。”乔的眼中充满血丝。
“是啊,本内特博士,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们错了,可他们呢?”爱德华伸手给乔指指眼前指挥中心内慌乱逃窜的难民们,很多人在拥挤中摔倒受了重伤,有人在撕破喉咙呼救,甚至还有婴儿在其中哭啼。“从一开始,这些无辜的百姓就没有做错什么,但他们凭什么深受这般苦难?”
乔·本内特复杂看向爱德华,然后深深地点了下头,爱德华松开他的胳膊,接着乔跑到一台较高的仪器上,让慌乱的人们尽可能都看到他,然后开始指挥难民继续疏散,“所有人向南边出口撤离!”
在那形势缓和的瞬间,我们回想起来了如何重振旗鼓,回想起来了如何对抗邪恶,回想起来了究竟为何而战。
此时已经不光是恺撒造成威胁,越来越多的黑刃团士兵鱼贯而入,他们同样疯狂射击,迅速向疏散中的人群追赶。抵抗组织的部分成员也穿上外骨骼轻甲开始对黑刃团和飞猴军团进行全面阻击,这是福井良介和阿特姆第一次作为战士拿着枪冲锋在最前面,而作为角度人另一人格的穆耶塞尔·艾力则咬着牙根,取出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两柄锋利的三角尺,并让它们沾染上敌人的鲜血。
难民陆续从南部隐藏出口逃到指挥中心外部,这个出口连接着较远处的停机坪。乔·本内特站在人群中间来回舞动双臂并大声喊:“快点去喷气机那里!快啊,所有人动起来!我们快点!”
当人们就要到达几架喷气机时,只见战争之神塞特缓缓从空中落下,沙尘和风暴在他周围飘扬,使人群暂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乔挡在所有难民前面,镇定地盯着眼前这位强大的埃及旧神,他抬起爆能枪瞄准了塞特的胸口,即使他知道这不会有任何作用。
但塞特却出乎意料地放下了手中的战斧,他的银色瞳孔不知原因地在眼眶里打转,他发疯似的怒吼了一声,又长叹出一口气,最后低声说:
“赶快走吧,可怜的人类啊。”
随后乔·本内特立即继续指挥:“大家快走!赶快!行动起来!抓紧时间!”紧接着,难民纷纷登上停机坪上的中型喷气机,负责断后的抵抗组织成员们也迅速登机,包括爱德华·博森·哈根、昏厥状态的山崎信弘、仍在休养中的厄瑟·欧沃克森、阿特姆·鲁德列夫、福井良介和张添、约翰尼·琼斯、以及穆耶塞尔·艾力——唯独除了师霖。
此时的师霖仍然站在指挥中心内的总控室废墟附近,而与他对峙的正是安德森·哈定。为了更加公平地对决,安德森示意周围的黑刃团士兵不准靠近他们,并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师霖,你太慢了,我已经拿到你的碎片。”安德森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摆起架势准备格斗。
“但我知道你把碎片放在腿侧面的口袋里。”师霖迅速地从腰间拔出一把轻型爆能枪,并以最快的速度朝安德森的腿部射击——这束激光正巧射准了安德森腿侧的口袋,射准了其中的机器碎片。
转瞬之间,一股异常强大的能量波从安德森站立的位置扩散开来,安德森整个人被其掀飞到高处并重重摔落在地,似乎摔断了骨骼;师霖同样被能量波击翻,并跌落在废墟的金属架上;而这股能量波以高频率振幅破坏了临时指挥中心的内在结构,数千万磅的金属层瞬间跌倒下来,重重砸在体型庞大的恺撒身上,连同许多黑刃团士兵被掩埋其中。这股能量波让所有人首次见证了宇宙的本源力量。
与此同时,雪莉·柏金默默地在跳升式飞机上等候,直到飞机驾驶室的通讯员告诉她:“天燕座法官,我们发现抵抗组织指挥中心内有两股异常能量信号,其中一股的能量源点来自碎片,等等……另一股信号来自师霖?他们不是只有一块碎片吗?”
雪莉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冲进驾驶室。“大事不好!赶快联络西方女巫,赶快让最高指挥官离开那里!”雪莉立马向通讯设备里命令道,“让所有舰艇和人员撤离!我们往指挥中心那里去!”
“但我们的飞机去那里可能会有危险……”
“少跟我废话,现在就往那里前进!现在!安德森先生遇到了危险,我必须在场,就算死我也必须和安德森先生在一起,我要让他知道——”
紧接着,收到命令的西方女巫迅速骑着扫帚飞到靠近安德森·哈定的地方,她看到此时安德森正气急败坏地拿着一把爆能枪对准师霖的胸口。就在安德森即将扣动扳机的前一秒,西方女巫挥动魔杖召唤出一团黑雾,然后用尖厉的嗓音喊出“转移咒”。
黑雾裹住了安德森·哈定以及西方女巫,随着黑雾形成的旋涡从半空中消失,安德森已不见踪影。而半秒钟不到的时间内,指挥中心内发生了震颤天地的剧烈爆炸,随即是所有建筑结构的全面坍陷,纽特市地下最底层的汹涌海水渗透出来,而爆炸所形成的蘑菇状云烟腾到了数百米的高空中——
那是师霖为了同归于尽引爆的终极炸弹。
“再见了,亲爱的先生。”雪莉·柏金乘坐的跳升式飞机冲进了空中蘑菇状的云烟,随着较难分辨出的一声爆炸,这架飞机最终消失在腾腾火海之中。
次日凌晨,伦敦东部,齐格威尔镇。
艾泽拉·洛伊因为失眠再次坐在屋前的秋千上,她默默地打开一台早已过时的广播收音机,那里面嘈杂的广播声正在播报新闻:“这里是昨日来自纽特市的突发新闻,黑刃团军队对于反抗军发起了一次全面突袭,据报告称企图颠覆政权的反抗军的秘密指挥中心已被摧毁——报告未提及幸存者。”
当艾泽拉听到最后的几个字眼时,她的嘴角猛地颤动了一下,她从屋中的酒柜里取出一瓶浓烈的威士忌酒,然后走到屋前一饮而尽。紧接着,痛苦的泪水如决堤般从她的眼角汹涌而出。
直到十多分钟后,艾泽拉才把眼泪擦干,她尽力挺直腰杆走到二楼,然后一把推开房门:“所有人,现在给我起床——黑刃团赢了,我们的朋友都已经被赶尽杀绝。”
“所以——我们明天就去杀了安德森·哈定。”